Warnings：
！画风清奇，贵圈超乱，请慎食用。原则上是无cp的，但科目间来来往往你情我愿的事也不少→v→。
！在此世界观中，科目们并不因身份特殊而享有特殊待遇，他们无一例外参与历史，并受时代所限，唯一优待只是长生，但亦有可能消亡。
！

此篇为科目拟人系列6/9中篇，其他请见目录

期盼未来的人不能对过去一无所知。

她早忘了这是谁酒后作出的振铎警众之言①，何时何地个中缘由，不归她去左右求索，便也无谓牵肠挂肚。
但当她视野触及这片被灰迹模糊了棱角的笔触时，其中每一个细小如微光的心事她都可以阅读，每一个沉陷于泥沼的足印都串起一条细密而重叠交错的线，刺探着引燃路灯，焰心沉在这片粗陋的纸张油墨里，不肯谢幕。

于是她便也有了回溯的理由，因她有着最绮丽的乌托邦。
这美梦致死，却也给予她新生。

法语不计前嫌，戴着不知哪里随手摸来的时兴颈链慌张登门②。英语开门，一切情绪都感同身受在一个罕见的，发泄多于问候的贴面吻里。
数不清的昼夜里，她们隔着海峡各自为政，固守着途经金雀花王朝流传至今的相看两生厌③，而今，这种暂得的默契终于能将亘在她们之间的冰雪消融，一瞬也足够。
法语的进门落座过于顺理成章，好似即将到来的宣告早已在历史的名薄上登记在册。她在英语面前向来矜贵，以前还记着些繁复礼节，擦去香粉后越发恣意，寒暄也不过一句，而后便直奔主题。她只说了一句话——“记着时间，可别迟到。”
悲戚没能把她骄傲的眉峰拖坠下来半分，却在垂眸品茶时从她微颤的袖口处泄密。
英语俯身，为对面不速之客添茶的动作流畅至极。她最后还是在五秒的沉默里败下阵来④，轻声允诺她的到场，语气难得的迟缓郑重，全然忘了法语是最不屑品尝她的手艺的，即便是她引以为傲的茶艺，也不能换来法语的一丁点另眼相看。第二杯茶，就同门口的吻一般，是在她与法语的交际中太过多余的互相取悦的方式，但此时此刻，这种程度的狼狈又是值得互相谅解的。

拉丁语的葬礼在一个星期六的灰色夕阳中揭幕，历史是必会出席的了，英语一点也不惊奇，她同历史点头示意，又顺着人潮走向被安置在橡木做的棺木之中的拉丁语。他被超越费迪南德的色卡斑斓的绿植包围⑤，被洁白如教宗长袍的花朵环绕，面容圣洁，周身馨香。她受拉丁语的沐泽不比其他人多⑥，也无意在这种场合争个高下，因此只在人群之中随意选个位置，低眉敛目就座。

历史难得主持谁的葬礼，缘因值得他操持的人大多长寿，而不值得他铭记的，便也尽已不为人知，实在不必再兴师动众，找出些不知所谓的远亲。
而拉丁语死亡的事实已然付梓，连曾蒙他荫庇的语言们也无法变乱黑白，流为丹青。他们一同注视着这位晨星陨落，一同被宿命逼迫着保持缄默。但英语是绝不该忝列其中的。她早已是连宿命也摆布不了的存在。她主动闭塞视听，因为她深知拉丁语的死因。
所以她今夜格外安静。
安静曾是英语的优点，或许其他人早已忘了，但历史总还记着，她如今惯于扮演人群中最锐利的焦点，不发一言也能雄心勃勃。但她最起初时的模样，尽管历史自己想来都觉得久违而陌生，但确实存在过那样一个，苍白孱弱的她，幼时的她，和现下倒有几分相像。
历史自认其实同英语接触并不多，又或者他也只是自欺以欺人，摆出一副不熟的面孔来，才能脱离她的人生，鸟瞰她的旅程。他活的时间够久，识的人物够多，揣测起来也带着真理的引路。如果一定要为她如今不能同常人相提并论的既定命运寻个缘由，那么大概是——如果诸如交往，性此类必须与他人协同的事，着实像跳舞一般的话，英语一定是个糟糕的舞者。这不怪她，她只是惯于领舞⑦。如果你试图劝服她，让她全程跟着你的步伐，那么或许她会笑着甩手走掉。
当然，在走掉之前，说不定还会踹你一脚。
但她近期显然是没这个兴致了。

他们围着棺木而坐，各自念着音节或异或同的悼词，献上自己最后的祝福和挚爱的珍品作为陪葬。英语沉默着将一枚斑驳的金币放进棺木⑧，最后一抹日光稀薄的光线让它不时熠熠生辉，却夺不走所有人注视着拉丁语的视线。法语献上一份自己最初的誓词节选⑨，她戴了手套，隔绝了自己的汗渍玷污拉丁语遗体的所有可能。

等到这一切结束，历史走向他该去的地方站定。他停留在棺前，向英语勾着下颌，示意她上前。
她该是这群人里最喜欢热闹最喜欢出风头的了，但这次她冲他苍白着脸摇头。
历史只好用着窃来的私语作开场白。

“各位朋友，各位罗马人，各位同胞⑩，…”
“今天，我们在众神与群星的低泣下⑪，为我们的父母，老师，朋友——拉丁语送行，…”
“我们在旧日里与他作别⑫，唯愿他在天国得享永生。”

没有蝴蝶从他的尸首中破蛹而出，他的灵魂不用再为我们提灯引路了⑬。英语与法语之间少有这样的劝慰，乍一听上去竟然比讥讽顺耳。如今她们一样了，再没有什么亲疏远近的区别，她们一同跪俯在即将沦陷的城堡的门扉，妄图告知这儿的主人曾经施下的恩惠已够她们享用一生，却全被这些冷酷的砾石拒之门外。

法语要什么呢，她并不清楚，要那人百世长安，永生作她之父吗？
她却连称其为父都不够格。
她又要什么呢？
实则只为再得那人一眼垂怜。

英语永远记着，那个将襁褓中的她从轰然倒塌的帝国废墟上抱走⑭，却最终能让她转身望进这片散落尘埃掩埋着的神圣疆域的人——他有高耸的眉骨，深陷的眼窝，光滑的肌肤，蜷曲的毛发。他为她理好衣襟，又在她还未习得他那高深的秘密之前背离她，令她深陷危机，也放她一线生机。他曾隔着藩篱舍身步道，也曾割肉喂鹰，还令其高飞。英语还记得他手掌的温度，暖过六月高悬的太阳。他安抚她，如同斯可卜唱着古怪而仓促的童谣安抚幼崽⑮，“我们拭目以待吧，你会变成一个大人物的。”这预言如同被许愿池洗涤过，果竟成真。他也曾训斥她，如同万国之王训斥布伦希尔德⑯，“再不许拿你的生命冒险！”而她冒险濒死，远走他乡得来的信徒最终布满了这颗暗淡蓝点⑰。但她与他的伟大之路半点不同。他被尊上逐渐缩小的神域，而她在遍地恶土上繁衍生根，他分化出各种新奇的兄弟姐妹，而她掠杀吞并他们的独特之处，他死于心脏被各类繁复挂坠缠绕⑱，而她惯于从诸如此类的恶疾中逃生。
天差地别，不过如此了。

英语突然丧气，为自己尚离巴别塔尖遥遥无期，也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动摇心悸。当每道被荆棘刺穿的伤痕成为了勋章，心灵上的疮疤却还没来得及痊愈，当她太过急切想要前行，却有逐渐苏醒的理智阻拦她，对她说，醒醒。于是一切对错都颠倒了，愚人智者再分不清了，她捧着自己的野心，头一次对前路发问，是否应该追循一直以来领她避祸趋福的指引。
她仍记得那桩至高无上的美梦，神学曾示她以精妙绝伦的巴别塔，她那时太过年幼，太过心急，未尝想过，她有这么多同胞，巴别的署名者却只能留存一位⑲。而今她越发靠近被深埋地下的真相，她的热望便如同锡制的玫瑰，在死神前来收割他人魂灵的时候被自冕的道德冰封，再靠近边界一点，就会碎骨焚身⑳。

注释：
①振铎：本义为摇铃，后指警示，教化之义。《论语》云：“天将以夫子为木铎。” 意指孔子学说可警醒世人。

②时兴颈链：是在指choker没错啦嘻嘻。1798年法国大革命时期，断头台囚犯的脖子上都会绑上一条红绸带。为了表达对死者的敬意与追思，当时的女性将红色的缎带缠绕于颈间，choker原型部分来源于此。

③途径金雀花王朝流传至今：金雀花王朝的王室家族即来自法国安茹的贵族家族，从12世纪起统治英格兰，首任英格兰国王是亨利二世。当时社会被划分为讲法语的贵族阶层和讲英语的农民阶层。直到亨利四世继位之后，英格兰才出现了一位母语是英语的国王。直到今天，法语也是最抵制英语的几种语言之一。

④五秒的沉默：实验论证讲英语的人在谈话期间，如果停顿达到4秒，一定会说点什么，不至于让沉默延续到第5秒。

⑤费迪南德的色卡：费迪南德·鲍尔，奥地利自然史（也译为博物学）画家，博物学画家面对数以万计、纷至沓来的各种新鲜的植物，来不及当下进行细微的描绘，匆忙用铅笔绘制完素描之后，创建自己的色卡，详细标注植物各个部分的颜色编号，回国之后再进行认真翔实的涂绘。费迪南德·鲍尔的色卡就有二百多种绿色和一百多种红色、粉色、紫色等，体现了画家复原和展现万物的斑斓细微的颜色的努力。——《博物之旅：发现最美的昆虫》

⑥：拉丁语通过不同的方式简化词尾的曲折变化，形成了罗曼语族，而罗曼语族包括法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罗马尼亚语、罗曼什语、加泰罗尼亚语等。尽管罗曼语族诸语言由拉丁语衍生而来，但它们和古老的拉丁语已经差异巨大。

⑦记忆里有一本书里有类似的段落，但我忘记那本书叫什么了。（嚎哭

⑧金色徽章：“1982年，一块相当于50美分硬币大小的金色徽章在萨福克的田间被人发现。徽章出自公元450-480年，主任可能是最早来到不列颠的移民。徽章上用如尼文字写着（或者我们认为是这样写的）：这只母狼是对我的同族的奖赏（The she-wolf is a reward to my kinsman）。这句话听起来似乎很普通，却是英国现存最早的刻有盎格鲁-撒克逊文字的文物。也就是说，这是英语的第一句话。”——比尔·布莱森《英语简史》

⑨最初的誓词：即《斯特拉斯堡誓词》，它是从842年迄今为止保存的法语最早的文献，它标志着古法语的雏形已经形成。法国文学通常都以此誓词作为起源的标志。

⑩各位朋友，各位罗马人，各位同胞：出自莎士比亚的《裘力斯·凯撒》，第三幕第二场马可·安东尼在凯撒葬礼上的演讲的开头。

⑪众神与群星：罗曼诸语继承了拉丁语中有关星期的概念。最初罗马人从希腊人那里学来星期的划分，并用罗马神名取代希腊神名来称呼一周的每一天。他们将星期日中的太阳之神赫利俄斯Helios改为罗马神话中的太阳神苏尔Sol，将星期一中的月亮女神塞勒涅Selene改为罗马神话中的月亮女神露娜Luna，将星期二中战神阿瑞斯Ares的改为罗马神话中的战神马尔斯Mars，将星期三中的亡灵引导之神赫尔墨斯Hermes改为罗马神话中的亡灵引导之神墨丘利Mercury，将星期四中的雷神宙斯Zeus改为罗马神话中的雷神约维Jove，将星期五中的爱神阿芙洛狄忒Aphrodite改为罗马神话中的爱神维纳斯Venus，将星期六名称中的农神克洛诺斯Cronos改为罗马神话中的农神萨图恩Saturn。——源自果壳网文章《罗曼诸语中的星期》

⑫旧日：星期六在一周之中属于最后一天，因此被形容被旧日。

⑬蝴蝶破蛹而出：人们虔诚地寻找灵魂甚至永生的符号，当人们看到如此美丽的昆虫挥动翅膀从黑暗、寂静的蛹中破蛹而出时，他们好像看到人的灵魂从腐朽的灵魂离开，进而升华。

⑭：通常认为英语诞生的契机是罗马帝国的灭亡。

⑮斯可卜：如同许多民族，盎格鲁—撒克逊人的诗歌来源于人民的口头集体创作，反映了远占部落人们的生产劳动、对自然与社会现象的幻想性解释。在这些诗歌世世代代的相传过程中，逐渐出现了以诗歌创作、吟诵为职业的吟游诗人；自己创作并演唱的诗人被称为“斯可卜”；演奏他人作品的歌者则叫“格利门”，但后来这两个名称都指自作自唱的艺人。——《英国文学简史》

⑯万国之王训斥布伦希尔德：尽在歌词中——Faun《Sigurdlied》

⑰暗淡蓝点：喻指地球，更有卡尔·萨根所著同名书籍。

⑱繁复挂坠：拉丁语有六类动词，六类名词，动词有若干种时态，名词有六种格，三种性，这些所有的时态、位格、性都是通过词汇的尾巴变化来实现的，十分复杂。

⑲巴别塔：《圣经·旧约·创世记》第11章宣称，当时天下人都讲一样的语言，都有一样的口音。人类联合起来兴建希望能通往天堂的高塔；为了阻止人类的计划，上帝让人类说不同的语言，使人类相互之间不能沟通，计划因此失败，人类自此各散东西。

⑳锡疫：无机化学冷知识。周围介质温度变低，锡的晶体形态会改变。比如温度一降到13℃，白锡就失去光泽，变成暗灰色，最后碎裂成粉末，这种现象被称为"锡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