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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盗03


琴让我觉得,我其实很不好养活。

她会为我缝制最轻柔的睡衣,给我挑选最鲜嫩的菜心,再看着我面不改色地咀嚼下咽,让我完成那些对于教育我这种人毫无兴趣的家庭教师布置的有关礼仪和金融的所有作业,嘱咐每个来应聘的女仆喊我小姐,好像这样就能抹掉我的血统其实来历不明的事实一样。
我的母亲不是这样的。她任我在鱼龙混杂的人群里乱跑,在带着奇怪口音的游医摊前驻足,在码头边坐着看帆卷残云,在伊莲娜的酒馆里假装随便一个名字的海盗的遗腹子,而后得到某些亡命之徒突如其来的好心馈赠。她从不关心我去了哪,见了谁,因为她有十足的把握我记得来时的路,并且聪慧且低微到可以无虞返回。
而她只要我无虞就够了,这么一想,我的母亲似乎并不合格。

琴大概是个很好的监护人,我不知道这么说是否公正。在我十岁之前,我不具备独自出行的资格,这是她的原话,也没有结交同龄孩子的念头,这句不是。对于她的称职与否,我没有什么参考标准,她也没有什么榜样可以模仿,因为,拜托,我们住在特多尼克港。
这里来往穿梭的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她大概已经不太清楚外面的世界,但这里的确不是王城,她也不是公爵夫人,门外叫卖着的不是娇嫩的玫瑰和宝石,而是新鲜的人骨和失传的秘药。

她还是忍不住向我抱怨她的生活充满失望和愁苦,她总说,财富磋磨了她的热情,我不予评价,只望着她笑笑——这已经是我能够作出的所有安慰了。
尽管我的反应足够隐蔽,她还是没花多少时间就破译了我的情绪,她很聪明地闭嘴,再也不提这些话。你知道,人总是需要一个宣泄口的,我的母亲能从杂活和酬劳中汲取快乐,琴却不行。她不做活,也不许我做活,她的财富源源不断,快乐却像金矿,逐渐被不知满足的无良商人攫光榨干。她也没有和她志趣相投的妇人,可以一同抱怨生活的无奈。男人?她是不愿接触这种生物的。总之,郁郁寡欢的氛围从她身上蔓延出来,逐渐淹没了整栋房子。
然后突然有一天,她仿佛找到了新的止疼药——我。

我的初潮来的悄无声息,但对于她,这个消息大概仿佛一道惊雷,刺入头皮,探入骨髓,使她在霎时为了自己一直忽略的梦幻未来而战栗,为自己差点错失觅见这条天堂之路的可能性而暗自惊惶。于是,在我开始显露出女性的雏形伊始,她便毫不遮掩地向我展示了她关于我的所有野心。
“我要把你打造成这世上最漂亮,最珍贵的姑娘,”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嘴里还咬着一管点燃的烟草,眼里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比火焰更盛,这让她看上去锋利又迷人,烟雾缭绕之间,我突然懂得了她已逝的丈夫为何宁愿死在她的床上,“我要让世界知道你的名字。”
我难得想同她开玩笑,我这么想,于是我就这么做了。我说:“和你一样,通过男人做到这一切吗?”
她的笑容僵了一瞬,真是奇怪,我捕捉到了那一瞬她眼神里闪过的恐惧和一种我没见过的眼神。我立即开始后悔自己的多嘴多舌,并随之产生了一种新的疑惑。我突然意识到我为何会分外注意同她交谈的分寸的真实原因。并不是因为我怕她弃我不顾,我已经足够大,能够自己讨教生活的厉害了,特多尼克港上的居民大概只有琴还在不放心像我这样的姑娘会被别人欺侮这种不合实际的事。我担忧我的言语刺伤她,不是因为我怕她丢下我,像我母亲丢掉我那样,而是因为我在她每日每夜对于只有我俩的美好未来的畅想渲染下,已经接受了她的新身份。
琴,她是个很好的养母。她曾许诺不让我挨饿,我那时以为那就是我以后生活的底线了,其实不是的,她显然给予了我更多。睡衣,课程,都是她对我好的方式,她以为那些都是好的,而我那时也没有同她提出不满,她只能摸索着,循着从我这里泄露的为数不多的蛛丝马迹,来揣测我的喜好。她只是不知道如何给予我再多了,如果她知道还有其他能对我好的方法的话,她说不定会做得更加过火的。
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我忘恩负义地带着她养出来的娇纵想着,我是不会告诉她我的真实心意的,一个女孩子必须保留别人对你好的最终权利。

有时我真庆幸自己当时竟然无师自通这个道理,真的。这样,起码你在头也不回地离开的时候,还能劝慰自己,她还没有做到最好,你还有离开的底气和借口。
但有时——极少,但确实存在过——有时,我又后悔:也许那时候我该告诉琴,我不喜欢菜心、喜欢裸睡、讨厌那些不知所谓的课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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