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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茶]Guilt

1.

知更鸟开始唱歌。
声音清脆,不似唱诗班和声的沉重。
却也不及唱诗班的圣洁肃穆。
我掸了掸不经意间落在袖口边缘的薄灰,再次仔细地对着镜子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装束,确保每一道褶皱都在合适的位置。

尽管午夜的教堂来人的几率少的可怜。

这期间桌上的蜡烛一直映在镜子里,像是一团模糊飘摇着的橙云。

今天我起得很早。
或许说压根没睡着会显得更诚实一点。
Something is wrong.
我们通常把这种直觉叫做主的恩赐。
例如预见到什么时候天会下雨,什么时候身边的人会离世。
隐隐约约的,并不准确。但却更让人无端心悸。
就像今晚……

圣芝诺特教堂沉默地隐匿在黑夜的金丝雀大街上,与我昨夜离开时无异。
我登上台阶,拿出钥匙开门。
原本应该很简单的动作,直到我听到“咔啦”声之前都如同寻常一般的进行着。
用我16年的神职生涯发誓,我绝对在昨晚离开之前锁好了教堂的大门。
而现在那道门不可思议地从里面打开了。
站在教堂里面,打开那门的,是个极其年轻的男人……也许用年轻来修饰他不是很准确。
他面容冷酷,也许是因为我的到来,眉头紧蹙着,却仍然礼貌得令人咂舌地后退一步,一丝不苟地作出只有在本国上层贵族之间才盛行的邀请手势。动作行云流水,就像他生来如此,而现在还是那个美丽的维多利亚时代。恍若隔世。只那一瞥,我能看见他的眸色像是被年月浸过的绿松石一般荧荧绿着,在黑夜里令人不寒而栗。

我见过太多因为生活的磨砺,外表比年龄大的人。眼前这个人,谁说不会恰好是一个年龄比外表大太多的家伙呢。总之,经验告诉我, 这不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该有的样子。仿佛风霜与时间插手了他的时间线,给他留下一道模糊的刻痕。
或许除了眼睛,那道刻痕也无处存放。

可是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现下有哪个英国人的日子是好过的。

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先开口的人,我正准备开口,却听到他说:“抱歉,我没想到像这样的晚上还会有人来教堂。”
他是对的。伦敦这几天难得的晴着,让想要半夜来告罪的人都找不到避雨的借口。
我笑笑,弄不清气氛缓和了不少的功劳究竟是谁的,“你没说错,这样好的天气在伦敦可不多见。”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没再接话,只是径直走过去坐在条椅上,金发搭在额上,背影露出一些疲态。
像一头正在逃亡的雄狮,偶尔露出它脆弱的肚皮。

“所以,”我正了正神色,发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恕我直言,夜里两点的教堂也许只能用来避雨。”
他没回答,事实上我以为他是没听到。
我不知道其他教堂的主教有没有曾经经历过这种情况,但我以前见过许多人来到教堂,一言不发地来,一言不发地走,他们在教堂里都弄明白了什么,我不知道。
所以我们总说教堂是个神圣的地方,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主。
正当我以为他也会像那些行色匆匆的人一样只是冥想一会儿就离开的时候,他像是突然回过神来,开口道:
“或者用来告解。”

 

 

2. 

教堂确有夜晚来人进行告解的先例。
于是我将他带到告解室。
我说:“愿主启发你的心,使你能诚心忏悔,诚实告明。”

“从哪里说起呢……从一切的开始吗?不,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尽管对于我来说依旧珍贵,可是对于他,我不能确定。”
“但我是如此的渴慕着他。刚开始的确很难熬,每日每夜,我扯下丝绸企图遮掩住我心底的罪恶,香料、茶叶、甚至毒药,只要我能想到的一切,我都用来试图销毁我的痴念。”
 “可是没有用。那就像是我的影子,无论我花费多少精力去无视它,只要我活着一天,对他的渴念就永远不会消亡。于是我想着,或许我可以忘记他。有成千上百种方法可以让我忘记他。”
“然后我发现,忘记他意味着放弃下午四点的下午茶,放弃花枝缠绕触手温润的陶瓷细碟,放弃我即便在梦里都魂牵梦萦着的红茶叶的香气。”
“当欲望消融在血液里甚至成为我的一部分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逃不掉了。”
“于是我学着去接受,去习惯对他的渴求。”
“我那时觉得,忘记他是我这辈子想出的最愚蠢的主意。”
“在我干了更愚蠢的事之前,我始终如此认为。”

我静静地听着一墙之外的他认真到发狂般的回忆他与他的往事,不置一词。
我从没经历过任何一段感情生活,但也知道《圣经》中倡导的爱世人并不适用于他的情况,因此在匮乏的想象力同样支撑不住我想要模拟他现在心情的念头的时候,我放弃了劝说。
没有感同身受的劝解,我一瞬间有些手足无措。
还好他是来告罪的信徒,我还能替主给予他宽恕。

“我太爱他,你不会相信的,爱到即使他是毒药,我也愿意饮鸩止渴。”
“多少年来,令我牵肠挂肚的,那个永恒的问题:怎样才能让他注意到我,不再无视我,视我如亲爱?始终没有答案。”
“我思索了许久,仍旧没有答案。于是那干脆变成一种说不清的执念。”
“How can I get him?”
“现在看来,那么多年我就像是活在一个梦里。”
 “是我亲手打碎了那个梦。"

“有一天,我听到有消息说,他已经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个人了,他不再骄傲地坐在高堂之上,睥睨着整个世界。”
“我不信。他理应是骄傲着的,天知道我如今所有的成就都只是为了与他曾给我的惊鸿一瞥相匹敌”
“我当时以为他只是拒绝外人拜访。”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鸦片不知怎么就流通到了他那去,等我发现时他已经无法自持。”
“或许用他的话来说会更恰当:他只是苟延残喘。”
“我看着他,那双让我日夜思念的眼睛里流露出的痛苦令我心疼,也令我尴尬。我隐隐知道那不怪我,但我也无法直视被鸦片折磨着的他。其他什么都好,为什么偏偏是鸦片呢。”
“可是愧疚并没有压垮我,因为疑惑在不停地膨胀着。”
“我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曾经的富丽堂皇没有了,印象里的繁荣昌盛也没有了。”
“他只是死气沉沉的干瘪空洞着,如同一具钉在王位上的孩尸,惊悚又让人怀疑真假。”
“他是谁?我想要质问他,却发现心痛已经榨干了我所有力气。”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痛得如此厉害。也不知道为什么爱总是伴随着类似的伤痛。”

“但我就是知道,他还是他,不曾变。因为他的背脊不曾弯过。像个落魄的旧绅死守着他的财富一般,他无能为力,却愿意守着他的尊严直至生命消逝殆尽。”
“他骄傲地选择了自杀式反抗,因为他已经没有退路。”
“所以我侵略了他。”
“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我侵略了他。”
“让我带给他久违的安宁和顺,让我为他遮蔽风雨,让我为他受难……即便这是错的,是不被祝福的。”

“我只是想说,主啊,请让他变成我的罪吧,如果这是唯一能使他属于我的方法。”

3.

狭小的告解室里回响着他的声音。
当他提起他口中的“他”时,音色平静。
就像泰晤士河上日夜航行着的货轮,分辨不出那声响是由于哀苦还是淡漠。

“可他不愿意,尽管我愿献上我的信仰,我的荣耀,我的所有。”
“当我告诉他,我可以帮助他,帮他重复昔日辉煌,而那之后我会与他并肩称王,共享荣光。”
“他只是跟我说:'滚开。”
 “他说:‘何时番邦小国也敢自夸至此,莫不是真的当我们中华无人了。’”
“他在硬撑,我看得出来。”
“我看见他的长袍上粘连着血丝。”
“他已经离不开鸦片。”
“就像我早已离不开他。”

“一部分的他想要冲进我的怀抱,另一部分的他却还死撑着拒绝承认我的强盛与他的衰弱。”
“可我就是那蛇,诱使他吃下禁果。我是亚当,他便是我那唯一重要的肋骨。”
“我不顾他的意愿,强硬地占有了他。”
“用鸦片,用毒药,用剑,用血,用爱。”
“没有生灵涂炭,没有血流成河。”
“他的身体甚至很少反抗。”
“我说过了,他想要我。”
“他需要我。”
“那么就让我来给他他所想要的强盛,他所想要的安宁。”
“尽管过程肮脏血污。”
“可是在那之后,他的眼睛会像许多年前一样,散发着迷人的光辉。”
“然后他会笑着对我说:‘Arthur·Kirkland, my dear,’”
“他会与我共享荣光,并肩称王。”

“我所做的,只不过是把我想要的,变成我的。”

“我想要他。”
“从始至终。”

4.

“我给了他承诺。”
“我将他从世界一隅强行带入世界浪潮的中心。”
“是我让那些人知道,他是多么的无助。”
“我才明白,他看着我的眼神其实从始至终便没有变过。”
“那些所谓美好,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
“他应该是想要杀了我。”
“为那目标他宁愿一边摒弃自己一边形如污秽地活着。”
“恐怕在他心里,我连做他陪葬的资格也没有。”

“他是对的,我不配。”
“我没能完成那承诺。”
“我将他从世界一隅强行带入世界浪潮的中心,除了让他的软弱曝于世界之外毫无功劳。”
“而我还幻想着他终有一日会感谢我。”
“他只是受到了更多的侵略。”
“而那时我能做什么呢。”
“我也自身难保。”
“他受到了那么多不公平的待遇,只是因为我。”
“只是因为我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恶德。”
“我肢解了他,却奢望有朝一日他会唱着赞歌亲吻我的脸颊。”
“多么可笑。”
“我的剑已经无法保护他。”
“我拿什么去谴责阻止那些和我做下同样恶行的人呢。”
“我怎么配呢。”

他的声音明显哽咽了起来。
这是很常见的。
许多罪犯在忏悔时甚至哭喊着,他可比那些罪犯强多了。
不知道这算冷血还是自持。

他不再讲述其他的东西,只是声音断断续续地反复念叨那几句,于是我劝解道:“你所有的罪都能由爱主而获得救赎。”
他突然停止了重复,转而让人难受地笑着问:“那如果不信主呢?”
他的话题转得生硬,我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更加恼怒。不信主却来告解?但我还是极快平复心情后回道:“信而受洗的必然得救。不信的必被定罪。 ”
他似乎更开心了,但那开心还是一点也不让人好受。
他又问:“被定罪就意味着……死后会下地狱吗?”
我回答:“是的,但是……”
我的话语在椅子被推开时划过告解室大理石地面尖锐的声音里几不可闻,我也只来得及听清他的半句喃喃自语“……那么王耀,我们地狱再见。”

我想要拦住他,告诉他告解最重要的步骤还没完成,主尚未宽恕他,可等我走出告解室时,只剩一地月光。

知更鸟又开始唱歌。
我对着诺大的教堂独自继续这场未完的告解,“ 天上的慈父,因他圣子的死亡和复活,使世界与他和好,又恩赐圣神赦免罪过,愿他藉着教会的服务,宽恕你,赐给你平安。现在我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赦免你的罪过。”
“凡是信我主的,又赐给他们永生,他们永不灭亡,谁也不能从主手里把他们夺去。  ”

愿你得升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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